
工作18小時賺來6角錢
2009年1月26日,日本“聯(lián)合北九州”工會接到一名華僑的投訴電話。來電稱,自己一名在九州大分縣某縫紉工廠上班的親戚遭到公司虐待性強制加班以及拖欠薪水等無理對待,要求工會立刻介入處理。次日,工會即展開救援。
在“北九州事件”中,有6名中國研修生在大分縣的這家制衣工廠工作。打電話向親戚求救的是其中一名化名為T的女工。而她打給親戚求助電話的過程,也冒著極大的風險。在之前一次與維權機構交涉的電話被察覺后,公司方面立刻拆除了女工們可以使用的全部電話,并對其中一人進行威逼恫嚇。T只能找機會冒險從公司出逃,使用公用電話求救。
2007年2月到2008年2月間,懷揣著打工賺錢的夢想,這6人在支付了4.8萬元人民幣的保證金后,先后赴日。剛進公司,護照、存折、印章就被收走,為的是防止她們?nèi)我怆x開。當時,她們得到的承諾是:第一年作為研修生,每天工作8個小時,每個月津貼6萬日元,根據(jù)日本法律不得加班;第二年“升”為實習生,每個月工資為7.5萬日元,加班費另算。
然而,第一年,研修生實際的作息表是:早上8點鐘上班,深夜3點鐘下班。每天工作18個小時,每月加班高達270個小時。這種難以想象的工作強度換來的僅僅是,每小時8日元的加班費,即人民幣6角。
即使是這6角錢,掙起來也不是那么容易。這家制衣公司針對中國研修生采用了日本禁止的計件制工資制度,縫制一件西服可得30至70日元(約合人民幣2.5元至5.5元),只有縫滿一袋衣服才能獲得這8日元所謂的“加班費”。而日本各縣《最低工資法》所規(guī)定的最低工資線大多在每小時600日元左右,與研修生實際所得相差竟達數(shù)十倍。
即便在這樣苛刻的條件下,研修生也未能拿到全額的工資。公司逼迫她們每個月交納日本法律禁止向研修生收取的2萬日元宿舍費和水電費,以及3萬日元用途不明的“管理費”。實際上研修生每月實際收入大約3萬日元。而這筆錢,也往往被公司強制“儲蓄”,無法直接提取使用。
“日本的消費水平很高。3萬日元,大概也就相當于中學生一個月的零花錢。”一名日本留學生告訴記者。
身心俱勞,35歲兩鬢斑白
為節(jié)省開支,“北九州事件”中的這家公司采取了非常手段:無論女工們的工作場所還是她們的住所都不給供暖。女工們每天都要在寒冷、疲憊、饑餓、頭痛中完成超額的工作。
6名中國研修生都來自中國北方,習慣吃面食,原本自己蒸饅頭吃,但日本公司的老板娘認為吃面食比吃米飯要慢,影響工作,干脆規(guī)定“為了10分鐘內(nèi)吃完,饅頭一類的東西一律禁止!”她們工作時的休息時間也被框定在午飯的15分鐘和晚飯的30分鐘內(nèi)。
女工們回憶,晚上6點鐘是最忙的時候,女工們工作到這時已經(jīng)很餓,卻不允許吃飯!跋氤燥,肚子餓,沒有力氣……”說起在工廠的工作,女工們腦子里想的就是這些。
與此同時,她們還不得不忍受公司老板的叫罵!盎斓!”“中國人混蛋!”“好好干活!”不絕于耳。由于連續(xù)的艱苦勞作,加上不斷的精神折磨,35歲不到,多名女工的兩鬢竟已生出斑斑白發(fā)。
事實上,2009年以來,日本岐阜、琦玉、神戶、熊本等地均發(fā)生了中國研修生不堪重負與資方對簿公堂的事件。日本福井、福島地方部門曾經(jīng)統(tǒng)計,2008年兩縣90%使用研修生的公司都有超量加班的違法現(xiàn)象。
研修生制度需作重大改革
在工會的努力下,1月27日,“北九州事件”中的6名中國女工已得到強制性保護。2月2日,公司方面終于表示,將退還已經(jīng)繳納的宿舍費和水電費,同時把強制的存款匯入中國研修生的個人賬戶。而在駐日使領館介入后,負責這些研修生在日本工作的中介公司的負責人已被迫飛赴日本說明和處理這一問題。大分縣中國研修生事件基本得到妥善解決。
盡管受到日方公司的虐待,但6名女工并未對日本表示失望與不滿。相反,她們對獲知消息后第一時間采取行動的北九州聯(lián)合工會感激涕零:“太謝謝保護我們的朋友了,不知道怎樣感謝各種各樣的照顧才好。還有這樣親切好心的日本人,真是沒有想到!”
事實上,從工會到媒體到普通民眾,大多數(shù)日本人對中國研修生抱以關心和友善的態(tài)度。在日本的論壇和網(wǎng)站上,不少日本人發(fā)帖聲援研修生。其中,一個名為“外國人研修生實習生支援會”的日本社團在其官方網(wǎng)站上稱:“為了研修生們,站在他們的立場上的‘外國人研修生實習生支援會’會一如既往地努力下去。研修生們是我們的兄弟姐妹!
記者了解到,日本法務省日前表示,旨在保護研修生的《入管法》修正案將提交給本屆國會審議。若獲通過,那么“研修”簽證與“技能實習”簽證就將統(tǒng)一為“就勞研修”簽證,研修生進入日本集中學習兩個月后就可以上崗,此后的待遇就適用于日本相關的勞動法令。而目前在日本的研修生,第一年是不受日本任何勞動法令保護的。
這也許是此次中國研修生受辱討薪事件的唯一收獲。(曾明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