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士英則始終以擁立皇帝的功臣自居,并因此與朝中大臣多有爭吵:“時閣臣士英與曰廣同詆上前,曰廣曰:皇上以親以序合立,何功?士英厲聲曰:臣無功,以爾輩欲立疏藩,絕意奉迎,故成臣功耳!(李清《南渡錄》卷一)
姜曰廣等人一直對馬士英耿耿于懷,而馬士英成為他們的上司后不思收斂,不從大局出發(fā)緩和矛盾,而是更加咄咄逼人,如此,兩方面的沖突加劇。等到了馬士英起用阮大鋮后,黨爭加劇,直至水火不容。
三
弘光政權的內(nèi)訌,不僅在中央政府極為嚴重,而且也出現(xiàn)在中央與地方、地方與軍隊之間,F(xiàn)在讓我們看看弘光政權的軍隊情況。美國史學家魏斐德在他的專著中有過一個統(tǒng)計:
1644年冬季,名義上屬于南明的軍隊超過100萬,是其兵力最盛之時:
將領或駐地 兵力
高杰 4萬
黃得功 3萬
劉澤清 3萬
左良玉 80萬
安慶駐軍(歸鳳陽指揮) 1萬
鳳陽駐軍 1萬
淮安駐軍 1.5萬
黃斌卿 1.8萬
李成棟(史可法指揮) 4000
吳材駐軍(水陸部隊) 1萬
安慶駐軍 5000
總計 100.2萬
(魏斐德 著 陳蘇鎮(zhèn) 薄小寶等譯《洪業(yè)——清朝開國史》)
上述統(tǒng)計中沒有計算劉良佐的軍隊,劉的軍隊與黃得功軍隊相當,應該也在3萬人左右。
明朝開國以來,一開始以武將功高權重,及至承平,中央多派文臣節(jié)制武將,使武將地位明顯降低。崇禎亡國前后依然如此。但南明弘光皇帝之即位靠武將而起,又使武將地位迅速提高,成為驕兵悍將。駐扎在江淮間、并對南京起主要保護作用的四支軍隊是高杰、黃得功、劉澤清、劉良佐四部。這四位將領本就桀驁不馴,待擁立新君后,更加居功自傲。
且看馬士英是如何與這些人打交道的:“及澤清、得功等來,則益盡其私佞,謹奉之。乃大治具,出女樂侑觴,命其子侍酒,跪起如子侄禮!(陳貞慧:《過江七事》)
史可法因時勢所逼,也不得不重視并籠絡這四位將帥,他率先為四位將帥請功封賞:“從來守江南者,必于江北。當酌地利,急設四藩,以淮、揚、泗、廬自守,而以徐、滁、鳳、六為進取之基。兵馬錢糧,皆聽自行征取。而四藩即用黃得功、高杰、劉澤清、劉良佐為我藩屏,固守江北,則江南之人情自安。黃得功已封伯,似應進侯;杰、澤清、良佐似應封伯。左良玉恢復楚疆,應照黃得功進侯。馬士英合諸鎮(zhèn)之功,爵賞似難異同。盧九德事同一體,聽司禮監(jiān)察敘!(計六奇:《明季南略》卷一)朝中眾臣也建議:“皇上龍飛應運,實惟總兵官,至高杰、黃得功、劉良佐、劉澤清早決大計,擁立圣躬,功在社稷,宜錫五等爵,剖符延世!(陳貞慧:《過江七事》)如此,四將帥可謂功成名就。但他們并不因此滿足,肆無忌憚地藐視文臣,形成無法化解的矛盾。
劉澤清殘忍好殺,被禁止參加科舉考試,以致對文臣心懷偏見。新朝建立,劉澤清自恃功高,在弘光皇帝面前狂妄地說:“東林奸黨冤誣先皇帝久,近日圖立潞王!庇终f:“祖宗天下,為白面書生壞盡;此曹宜束之高閣。俟臣殺賊后,取而拂拭用之,以聽其受享,可也!今請罷制科勿設便!(陳貞慧:《過江七事》)他對姜廣曰也懷有敵意,指桑罵槐地對姜說:“要殺盡東林黨人。”
黃得功也是如此,不服禮制,甚至對皇帝的詔書也不存敬意。有一次,圣旨下到,黃得功聽著不合己意,不待對方宣讀完,便起來翻倒桌案,罵道:“去!速去!吾不知是何詔也!”
其他兩位也是大同小異。
朝中文臣見武將如此不知禮儀,從內(nèi)心深處看不起這些武人。黃得功首次上朝時,弘光皇帝以“先生”相稱,姜曰廣心中不悅,散朝后對韓贊周說:“得功,將官也,奈何起而‘先生’之!彼武人何知焉,既悻悻有驕主色,上又損威重以長其跋扈,真所謂臣主俱失也!”這些話傳到黃得功耳中,自然對文臣多一份嫉恨。
四鎮(zhèn)互相間也有矛盾,并演變?yōu)槲溲b沖突。而作為首輔的馬士英,則對四鎮(zhèn)一味地忍讓,而且不僅不以此為慮,反而視其為自己得勢的后盾。除四鎮(zhèn)外,另一位高級將領路振飛曾是淮安巡撫,此人很有遠見,但與馬士英有私怨,所以很快被解職。
擁有80萬軍兵的左良玉,也與馬士英有著很深的矛盾。因重兵在握,馬士英不敢有所動作。弘光皇帝有意拉攏左良玉,授予其顯赫的名譽。左良玉接受了,但他與馬士英之間的矛盾并不因此有絲毫減弱。等其他外在因素一刺激,這種矛盾勢必激化,成為對弘光政權致命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