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圖/ 謝韞懷
“胡同串子”在京味兒語言中是個貶義詞,它常常用來形容那些文化品位不高、在京城的窮街陋巷里游手好閑的人們。但是德國人米夏卻自自己就是北京的“胡同串子”,他說他實在鐘情中國文化尤其是北京文化。他還特別喜歡留下濃重德國建筑與文化印記的青島,他到青島已經(jīng)達到11次,至于到北京的次數(shù)已經(jīng)有30多次,還不算在北京語言學院的4年學習。而這兩個地方恰恰是2008年舉辦奧運會和協(xié)辦奧運會的城市,米夏在奧運會期間趕回北京,不僅看了十幾場比賽,他還要讓德國人了解在他們眼里還相對陌生的偉大古國。
米夏近幾年常常到北京,他總是在百年老胡同里駐足停留,他熱愛這里的人情風貌,渴望穿越時空的隧道遙想胡同的變遷,他多次感覺仿佛前世就來過中國,從出生到離開人世都在北京的胡同。他每來一次北京,總有一股難以名狀的失落感和哀傷,看到一條條胡同和一個個四合院的消失,看到這座有3000多年歷史的古都越來越像西方的大都市,他說:“我曾經(jīng)在廢墟前流過眼淚。中國人愿意選擇更舒適和現(xiàn)代的生活,這無可指摘,只是希望這座城市的古老文明不要消失得太快。”
米夏不僅是中國文化的狂熱愛好者,也是一個中國文物的收藏家。他不是德國富翁,他只是一個中年白領,他將收入中相當一部分都用來收藏中國文物,隨著時間積淀的增值,這些文物已經(jīng)遠遠超過當年的價格了,但他從來都是只買進不賣出,他那100多平米的住所已經(jīng)擺滿中國各種文物,但他一張畫一片紙都沒有賣過,他說這些來之不易的文物都是他的命根子。
一對太師椅勾起的中國情結
米夏1960年出生在德國南部的菲林根,這里被德國人稱為“黑森林”,綠色植物覆蓋率超過65%。處處都是渾然天成的美景!昂谏帧比丝谙∩,在這里生活的人雖然安逸富足,但對外部世界的了解遠不如慕尼黑、法蘭克福等大城市的人。
米夏20歲那年在鎮(zhèn)上發(fā)現(xiàn)一對要賣的中國太師椅,那時中國剛剛開放,西方人對中國的了解少之又少。但米夏和他的父親泰蒂從直覺上感到它實在是太精妙了,那質(zhì)地堅硬平整光滑的紅木,椅子扶手上精雕細刻著昂首威武的龍頭,那造型奇特的茶幾使父子倆震撼了。米夏問賣主:“多少錢?”賣主說:“1萬8千馬克。”米夏吐了一下舌頭,這在當時已經(jīng)是個天文數(shù)字。米夏說:“能不能便宜一點?”德國人歷來是最不習慣砍價的,急于得到太師椅的米夏也硬著頭皮砍開了價。賣主搖搖頭說:“這是中國明末清初制造的,很珍貴!辟u主的“明末清初”說得很生硬,他根本不明白“明末清初”是怎么回事,這四個字對米夏更是一頭霧水,但他覺得這對椅子和茶幾實在精妙絕倫。米夏在家是獨生子,父親泰蒂見兒子如此著迷,便狠下心說:“買下吧。”好在泰蒂經(jīng)濟計較寬裕,替兒子付了這筆款。
椅子拉到家中,米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得意地對父親泰蒂和母親艾倫說:“我也嘗嘗當中國皇帝的滋味!备缸觽z又拿出《大百科全書》,查閱了“明末清初”究竟在哪個年代,當?shù)弥?7世紀中期時,父子倆擊掌相慶,共同贊嘆“300多年前的椅子還這么結實這么漂亮!”
正當他們興高采烈之時,聽到外面的敲門聲,米夏趴在門上的“貓眼”發(fā)現(xiàn)是賣貨人,他的心咯登一下,他父親警覺地說:“會不會他認為賣得便宜有反悔了?”米夏說:“很可能,要不這么快跑來干什么?”他母親說:“讓他進來吧,賣出的東西反悔也沒有用!
賣貨人氣喘吁吁地說:“我們的交易還沒有完。”米夏正想反駁,賣貨人說:“這套家具還應該有兩個配套的紅木鏡框,很漂亮。”米夏說:“1萬8千馬克已經(jīng)很多了,我們不想再買了!辟u貨人焦急地說:“1萬8千馬克里面已經(jīng)包括紅木鏡框了不必再付錢了,F(xiàn)在貨還在100多公里以外的弗萊堡, 過幾天我開車給你們送來!泵紫囊患腋屑げ槐M,德國商人辦事的信譽也可見一斑。時至今日,已經(jīng)有一位德國商人愿意出3萬歐元來購買這套太師椅、茶幾和鏡框,但一切中國貨對米夏來說都是“非賣品”。
從此米夏對陌生的中國有了強烈興趣,大學三年級他自費去了一趟中國。當時的中國百廢待興,生活質(zhì)量較之20年后的今天有天壤之別,但米夏從中國人的熱情、勤勞、純樸中看到了一種力量。尤其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攫住了他年輕的心。他回到正在就學的圖賓根大學,提出要到北京去留學。圖賓根大學始建于1447年,是德國名牌大學,舉世聞名的哲學家黑格爾就畢業(yè)于這個學校,中國著名外交家喬冠華30年代也曾就讀這所大學。米夏的老師惋惜地說:“你已經(jīng)學了3年了,等畢了業(yè)再去中國留學不好嗎?”米夏說:“我一年都等不了了,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北京語言學院,我下個月就去北京上課了!
中國女友是他收藏的助手
同絕大多數(shù)歐美到中國留學的學生感受一樣,就是中文比想象中要難得多。米夏在德國大學學了一年多英語就可以流利地對話了,可在中國學中文一年都如聽天書。米夏沒有退縮,他除去在課堂上認真聽講外,還到北京百姓中用結結巴巴的中文對話。他發(fā)現(xiàn)中國人對外國人都很友好,雖然對他的洋腔洋調(diào)似懂非懂,可都耐心放慢速度與他對話。米夏利用所有的假期,游歷了中國諸多的名勝古跡,連大多數(shù)中國人都沒有去過的西藏、新疆、內(nèi)蒙、青海他都去過。
時隔近20年,米夏回憶起在中國的留學歲月都無限眷戀,他說中國真是讓他流連忘返的地方。他記憶那時的中國人也有缺點,而這種缺點正隨著中國的發(fā)展而削弱。他80年代做為外國男人總要受到兩種騷擾,一是走到哪里總有人追著他換外匯券:“喂,外國朋友,有外匯券嗎?我1:1.5和你兌換!睙o論他怎樣解釋,他都無法擺脫無盡無休的干擾,他當時恨不能在身上掛個“我沒有外匯券”的牌子。還有一種騷擾就是幻想出國的女孩兒,經(jīng)常有女青年用生硬的英語直奔主題:“我嫁給你,你同意嗎?”他所住的留學生宿舍還發(fā)生過一些人敲門自我推銷,當遭到拒絕后又到另一個門去敲。米夏如今說,中國同20年前不一樣了,中國人富足了許多,“老外”不再是炙手可熱的“特權”階層,也不再有不相識的人要與他換外匯或向他求婚,甚至他走在路上也不會被人多看上一眼,米夏說從這些小事也透視出一個社會的進步與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