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講述的是位怪人,他總讓我聯(lián)想起一位已經(jīng)故去的長輩。這位長輩身形瘦削,目光頗有神采。雖為長者,性格卻非常孩子氣,惱怒時就會滿院子追著當(dāng)時還是孩童的我打鬧。
周作人在《北大感舊錄》中這樣形容怪人的“怪相”:編了一條小辮子,冬天穿棗紅馬褂,上戴瓜皮小帽。在民國十年前后,這樣的打扮很是怪異。不但如此,他還滿口“春秋大義”,張口子曰詩云,間或流利地Yes,No,好辯,好罵人。
怪人比胡適年長30多歲,這一老一小在觀點上針鋒相對。胡適記述說,這位怪人“向來反對我的主張的,曾經(jīng)用英文在雜志上駁我;有一次為了我在《每周評論》上寫的一段短文,他竟然對我說,要在法庭控告我。”
這怪人就是辜鴻銘。我的那位長輩粗通文墨,論學(xué)識,與辜鴻銘有天淵之別。不過,被人們稱為“北大頂古怪人物”的辜鴻銘,對晚輩人物的較真勁兒倒也和我的那位長輩幾分相似。
辜鴻銘1857年生于檳榔嶼,父親是那里的華僑。十歲時,他隨養(yǎng)父英國人布朗來到英國。從此,先后在英國、德國讀書,后來還去過法、意、奧等國。
二十幾歲回國后,改讀中國舊籍,很快東方文化征服了他,此后穿著打扮言談舉止隨之改變,最終變成了“古怪人物”。
“子曰詩云”和“Yes,No”是辜鴻銘的精神刻度的兩個方向。比較而言,我對他“Yes,No”這一極更感興趣。我們這代人,上學(xué)的時候?qū)⒋罅康臅r間花在學(xué)外語上,結(jié)果收效甚微,最終很多人只記得“Yes,No”了。
留學(xué)歐洲多年,辜鴻銘不僅把大量西方經(jīng)典裝進了肚子,外語才能更是了得,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臘等多種語言。對辜鴻銘在英文方面的造詣,林語堂十分欽佩,他認為,在中國人中“辜鴻銘的英文文字,確超越出眾。凡二百年來,未見有出其右者!睋(jù)說,辜鴻銘用英文寫的文章連英國人也點頭稱贊,以為與維多利亞時代大文豪作品相比毫無遜色。
辜鴻銘后來曾對北大的一位同仁談及如何學(xué)習(xí)外語:“我學(xué)習(xí)希臘、拉丁文時,不知哭了多少次……人們都說我聰明,其實,主要還是堅持‘困而學(xué)之’的辦法……有些人認為記憶好壞是天生的,不錯,人的記憶確實有好壞之分,但是認為記憶力不能增強是錯誤的,人心愈用愈靈!
中國人學(xué)外語需“用眼淚換來”,辜鴻銘認為,外國人學(xué)中國語言則要用心去記憶。在《中國人的精神》一文中他說到,中國的語言是一種心靈的語言,而那些受過理性教育的現(xiàn)代歐洲人是用大腦和智力來思考和使用語言,故而,外國知識分子感到中國的語言難學(xué),“除非你變成一個孩子,否則你就難以學(xué)會它!
“正是因為中國人過著一種心靈的生活、一種像孩子一樣的生活,所以使得他們在許多方面還顯得那樣幼稚!惫鉴欍戇@樣說;蛟S,這可以作為辜鴻銘對自己的評價吧。這個留著小辮的怪老頭,縱使學(xué)貫中西,卻脫不掉一身的頑童脾氣。(殷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