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欣然案記者手記:跟蹤過的精神上最痛苦的案子

中國僑網(wǎng)10月16日電 據(jù)美國僑報網(wǎng)報道,美國南加大中國學(xué)生紀欣然命案罪犯谷艾瑞羅(Alejandra Guerrero)13日被陪審團裁定四項罪名成立,這被認為是檢方的初步勝利。值此之際,美國《僑報》記者發(fā)表手記,講述自己追蹤該案的經(jīng)歷和感悟,文中表示“盡管事實上的交集不多,但這著實是我跟蹤過的精神上最痛苦的一樁案子,這份痛苦并非來自于血腥、殘暴的案情和圖片,也并非是漫長熬人的審理程序,一切也許僅僅是——我太懂他,他的家庭。”以下是該記者手記正文:
紀欣然案件并非是我入職以來跟蹤的第一起刑事案件,也不是第一次直擊慘烈血腥畫面,紀欣然出事時我還在上學(xué)沒有入職,所以說,基本上我只是從庭審部分才開始接觸的這起案子,但每每我收到蔡玟慧律師的電話,表示案情有一絲絲進展的時候,腦海中都停止不下來對那些畫面的放映,還有那個有些悶熱一場的夏天。盡管事實上的交集不多,但這著實是我跟蹤過的精神上最痛苦的一樁案子,這份痛苦并非來自于血腥、殘暴的案情和圖片,也并非是漫長熬人的審理程序,一切也許僅僅是——我太懂他,他的家庭。
同樣作為90年生人的我,也是在2013年8月的時候到美國讀書,剛到美國的第一站,我沒有直接抵達先前就讀的母?!狿epperdine,而是與已在USC入學(xué)半年的大學(xué)好友同住南加大附近,方便他帶我辦理一些前期瑣事,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是我們往返于校園、寢室區(qū)路上,忙碌、向往著的人群中,說不定也有紀欣然的身影。那幾日借住的南加大金融工程的姑娘幾乎每天在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問我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飯,等一下天黑了就不方便出去了哦,我當時暗自覺得這位新疆的姑娘太過夸張,還和朋友們背后說笑她是:游牧民族部落的生活習(xí)性,天黑了就不出門了。然而,一年之后,這樣的玩笑再也開不出口。
今年10月,入職一年多的我,在法庭上我看到了那些血腥的畫面:紀欣然離開時,滿身是血地靠在床上,法庭上法醫(yī)提及的每一個解刨的細節(jié)和畫面,還有視頻中那個恐怖的夜里,紀欣然被歹徒追打的令人觸目驚心的場面,然而最令我無法直視的卻是,紀欣然父母料理完一切準備帶著兒子的骨灰回國時,紀欣然的父親在洛杉磯國際機場背著一個黑色的背包,背包中是永遠沉睡的愛子(紀欣然的骨灰),在眾人的注視中準備離開的樣子。這樣一位父親,與紀欣然一樣結(jié)實強壯的蒙古漢子,用這樣的方式懷抱著他的孩子,唯一的兒子。這畫面真的太過殘忍:逝者已去,留下來的人才是真正的孤獨。
突然想起上大學(xué)時有一陣子喜歡看各種各樣探案的故事,真是的、虛構(gòu)的,言情的、血腥的,但讓我至今難以忘懷的,是一位從業(yè)數(shù)十年并親自破獲、探查多起手段極為殘忍變態(tài)的刑事案件的公安大學(xué)教授李玫瑾老師的一句話:人活著無非是為了一份情義,盡管是那些罪不可恕的狂魔。那么,紀欣然的父母呢?人到中年,卻失去了唯一的孩子,接下來,人間還是否有情義支撐著他們繼續(xù)生活下去呢?他們的人生已經(jīng)暗淡,但是也還是要活下去,孤獨地活下去。殊不知,紀欣然父母心中的暗淡是多少留學(xué)生父母不敢直視的沉寂,又是多少獨生子女家庭最為恐懼的孤獨。不得不說,每一個留學(xué)生心中都住著一個紀欣然,而每一個中國留守家庭的心中,也都住著這樣一對看似偉岸卻實則弱小的“失獨父母”。
今年10月,本案第一個接受審理的嫌犯Alejandra Guerrero的母親和一位看起來像是Guerrero姊妹的女孩幾乎每天都來法庭旁聽,但十多天的庭審中,在這位西裔母親的眼里,甚至看不到任何情緒,沒有生氣、沒有失望也沒有期待,眼神中流露的麻木讓人不寒而栗:好在她還有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