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虎隊故事里的中美情誼 抗日戰(zhàn)爭同仇敵愾

　　2015年9月2日，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向30人頒發(fā)了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紀念章。其中，飛虎隊創(chuàng)始人陳納德將軍的夫人陳香梅和原“駝峰航線”飛行員杰·溫雅德作為幫助和支持中國抗戰(zhàn)的國際友人及其遺屬代表獲得紀念章。

　　在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的烽火歲月里，這些美國友人不遠萬里來華參加飛虎隊、執(zhí)行“駝峰航線”任務，同中國人民并肩作戰(zhàn)，在血與火、生與死的考驗中結(jié)下了深厚友誼。這種友誼體現(xiàn)于宏大敘事，更體現(xiàn)于細節(jié)場景；體現(xiàn)于歷史畫面，也貫穿于時空變遷。

　　本報記者將為您描述的4個有關(guān)飛虎隊的畫面，蘊含著中美兩國由過去延續(xù)至當下的深厚情誼。

　　①一張寫著中文的求救血符

　　有中國軍民就會有生機

　　湖南芷江，飛虎隊紀念館。透明的玻璃櫥窗里，一張長方形的皮質(zhì)物品引人矚目。這一物件上除了中美兩國國旗和飛虎隊標志，還有寫著“來華助戰(zhàn)洋人(美國)，軍民一體救護”的中文字樣。這便是飛虎隊“血符”，也叫“救命符”。

　　摧毀敵機2900余架，擊沉擊毀日本商船223萬噸、日本海軍艦艇44艘，擊斃日軍66700人……這是飛虎隊從1942年7月4日至1945年7月31日所完成的顯赫戰(zhàn)績。不過，這一成果的實現(xiàn)也讓飛虎隊付出了損失500架飛機的代價；當座機被日軍擊中即將墜毀之時，飛行員只能跳傘以求得生機。

　　由于飛虎隊主要的作戰(zhàn)領空是在中國，飛行員落地之后周圍大部分也是中國老百姓。為了解決語言不通的障礙，每名隊員背后縫著的“求救血符”便發(fā)揮了“表明身份”、“獲取救助”的作用。

　　除了“血符”，對于活躍在華北地區(qū)的飛虎隊員來說，《美軍飛行員華北地區(qū)避難須知》則告知他們更有針對性的求救方式：如果你想去黃河以北的第十八集團軍，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同時把其他手指收在手掌里。而如果想到新四軍去，伸出四根手指就行了……

　　“在飛機被日軍擊落后，假如跳傘的飛虎隊員能夠被中國村民所收留，他們就有95%的機會可以活著回到戰(zhàn)友身邊。因為中國人民即便遭受了日軍的嚴刑拷打，也還是會不顧一切地保護飛虎隊員。”采訪中，美國飛虎隊歷史委員會主席拉里·喬布表達了這一看法。

　　喬布的看法不僅能得到歷史資料的佐證，同時也能在親歷者的口中得以證實。孫九宏，一位87歲的抗戰(zhàn)老兵，向記者回憶起當年新四軍戰(zhàn)士奮不顧身救飛虎隊員的場景?！霸诮拥紹29轟炸機墜落、5名美軍飛行員成功跳傘的消息后，我們擱下飯碗就奔襲30公里前往現(xiàn)場救援。戰(zhàn)士、民兵、鄉(xiāng)干部，大家冒雨圍繞著墜落的飛機守護了整整一晚，打退了數(shù)百日偽軍的多次進攻?！?/p>

　　兩天的戰(zhàn)斗，中國軍民犧牲傷亡近一百四五十人，最終換來了5名美軍飛行員的安全轉(zhuǎn)移和飛機殘骸的成功搬運。盡管新四軍物資緊缺，但副師長張愛萍特意將5名飛行員安排在一座廟宇里，并從特務營專門派出一個連來擔任警衛(wèi)，保護他們的安全，還設法找到了會做西餐的廚師。

　　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例如飛行員唐納德·克爾在轟炸香港啟德機場時飛機被擊落，跳傘后被香港民眾以及增援的東江縱隊戰(zhàn)士所營救；而喬布在采訪中提到，一位飛虎隊員被中國村民救起后，為了轉(zhuǎn)移日軍的注意力，村民穿著這名飛行員的靴子在地里行走，留下一串通向村外的腳印，成功地讓日軍離開這個村子，保護了他的安全。

　　②一條用石碾子壓出來的跑道

　　為了勝利我們親密合作

　　“我從小就聽外祖父講上百萬中國人民幫美軍修建機場的故事。沒有他們用‘血肉’創(chuàng)造的奇跡，就沒有美國空軍輝煌的戰(zhàn)果?！辈痪们霸趨⒂^新津機場舊址時，陳納德將軍的外孫女、陳納德航空軍事博物館館長凱樂威一邊輕撫著修建機場所用的巨型“石碾子”，一邊眼眶泛紅地說到。

　　她口中的新津機場就是二戰(zhàn)期間亞洲最大的轟炸機場。70多年前，為了便于飛虎隊起降B-29型等體積龐大的轟炸機，中國民工不畏艱苦，在國內(nèi)多地修建起大型軍用機場。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這一期間僅四川就新建擴建空軍基地達33處，先后在全省29個縣調(diào)集民工50多萬人。

　　當代著名詩人、作家流沙河就曾經(jīng)修筑過廣漢機場。他回憶往事時說，那時正值舊歷臘月，寒風襲人，但為了力爭在最短時間里完成任務，包括他在內(nèi)的民工們用石碾子這種最簡單的原始工具頂著寒風晝夜輪番作業(yè)。

　　如今，當他看到老照片里成百上千名裹著白頭巾、穿著破棉衣的勞工用雙手敲打石塊、搬運土方，依靠人力拉著十多噸重的巨型“石磙子”反復碾壓路面的場景時，他依然會感慨地流下眼淚。

　　四川的新津、廣漢，湖南的芷江，江西的遂川，這些大型軍用機場完工后，飛虎隊在這里駐扎并執(zhí)行了多次重大的轟炸任務。1941年12月，飛虎隊9架B－25式轟炸機從桂林奔襲當時由日本占領的臺灣新竹機場，炸毀敵機42架，期間曾在遂川機場降落加油并稍作休息；1944年6月，第一批B-29轟炸機組成的機群從成都附近的機場起飛，對日本八幡市鋼鐵廠進行空襲。

　　“這是中國人用自己的一雙雙大手敲打出來的機場，它兩公里長的跑道，就是一座人民用生命樹立起來的豐碑……”當年在遂川砂子嶺機場完成采訪后，美國特派隨軍記者懷特在《時代》雜志上這樣寫道。

　　除了修筑機場，為了讓美軍飛機著陸運走重病的飛行員羅伯特·威瑟爾霍夫特中尉，1944年6月，云南蘭坪農(nóng)民用最原始、簡陋的工具在高低不平的坡地上，花了3天3夜時間修建起平坦的臨時跑道，讓前來救援的小型聯(lián)絡機得以降落；為了讓飛虎隊能夠準確轟炸日軍在香港的設施，東江縱隊港九大隊戰(zhàn)士黃冠芳、何禮文等人總是趁天色未亮之際，背著攝像器材快速登上觀音山，居高臨下以極佳的角度拍攝出啟德機場、銅鑼灣軍火庫、鯉魚門軍營等地的清晰照片，為美軍的精準打擊作出了貢獻。在飛虎隊的故事里，像這些體現(xiàn)中美軍民親密合作的場景數(shù)不勝數(shù)。

　　③一塊失事飛機殘骸的碎片

　　揭開駝峰航線的秘密

　　在四川大邑的建川博物館，一塊長5米、寬2米的機翼殘片引起了記者的注意。在這塊殘片周邊，還有飛機儀表盤、發(fā)動機等50多塊殘片，一些零部件上印有“Chicago、USA、FBE－18、PAT”等字樣。它們的背后則有著“駝峰航線”的悲壯記憶。

　　1942年，隨著滇緬公路的切斷，“駝峰航線”成為盟軍向中國運送物資的重要渠道，被稱為“空中生命線”。但這條沿途均為海拔4500-5500米高峰，暴風雨、寒流頻繁的運輸線環(huán)境險惡，條件艱苦，代價極為慘重。

　　“羅盤、無線電定位儀全部都失靈……”“不知道是什么位置，不知道是何方……”“極端氣候如同家常便飯……”執(zhí)行過“駝峰航線”飛行任務的陳文寬曾說，飛行員的經(jīng)驗、能力、技術(shù)可能千差萬別，但在駝峰上活命的幾率卻完全相同。

　　在二戰(zhàn)時期，美國《時代》周刊對駝峰航線這樣描述：“在天氣晴朗時，我們完全可以沿著戰(zhàn)友墜機碎片的反光飛行，我們給這條灑滿戰(zhàn)友飛機殘骸的山谷取了一個金屬般冰冷的名字，‘鋁谷’。”根據(jù)測算，“駝峰”航線前后損失飛機563架(其中有107架為失蹤)，損失的機組人員超過1500人。飛機的損失率超過轟炸德國時的飛機損失率。

　　但在中美雙方的合作下，“駝峰航線”為艱難抗戰(zhàn)中的中國贏得了“生命補給”。據(jù)統(tǒng)計，從1942年4月至1945年11月，經(jīng)由“駝峰”航線從印度運往中國的物資大約共有65萬噸，總價值約7.8億美元。在運輸過程中，飛虎隊和中國航空公司共同承擔任務，每一架飛機上的飛行員、副駕駛、報務員均由中美兩國人士擔任。

　　時光在流轉(zhuǎn)，因“駝峰航線”聯(lián)結(jié)的中美情誼一直在持續(xù)。1993年，西藏波密縣易貢鄉(xiāng)村民羅松在打獵時無意發(fā)現(xiàn)墜落在當?shù)氐腃-87型運輸機及5名美飛行員遺骨。在中美聯(lián)合專家小組實地勘察確認后，兩國舉行了隆重的美軍飛行員遺骸交接儀式，時任美國總統(tǒng)克林頓親自迎接靈柩。

　　在接下來的22年里，許多當年執(zhí)行過“駝峰航線”任務的美國飛虎隊老戰(zhàn)士來到中國尋找戰(zhàn)友、親人的遺體和飛機墜落的殘骸。而中國政府及當?shù)鼐用穸紭O力配合，為他們提供幫助。

　　1997年，當C—53飛機殘骸在中緬邊境被發(fā)現(xiàn)的消息見報后，“駝峰航線”老飛行員漢克斯在相關(guān)部門的安排下再回駝峰探尋駕駛這架飛機時犧牲的“老友”、飛行員?？怂?。為了使飛機殘骸不被破壞，云南瀘水縣政府組織軍民日夜守護，前后達540天。1998年2月28日夜晚，在一場大雪中，怒族青年曲天成為守護飛機殘骸獻出了自己24歲年輕的生命。而在今年8月，羅松再次帶領探尋隊歷經(jīng)10天艱險收集到40余件飛機殘骸，將它們帶出深山。

　　④一座位于美國的飛虎隊紀念館

　　將中美友誼世代傳遞

　　門羅是美國南部路易斯安那州一個不到5萬人的小城。但在2014年，坐落在這里的一座博物館就吸引了4萬多人的訪問。這就是陳納德航空軍事博物館。

　　“這些展覽講述的不僅是我的故事，也是英勇的中美兩國人民共同擊敗日軍的故事，我們像兄弟一樣一起戰(zhàn)斗，結(jié)下了一生的友誼。我非常真誠地希望飛虎隊的標志能一直飄揚在空中，飛虎隊可以作為中美兩國偉大人民共同合作實現(xiàn)和平目標的象征而被中美兩國人民銘記。”展廳門口，仿真版陳納德身穿軍服，模仿陳納德低沉的聲音向游客這樣說到。

　　作為陳納德航空軍事博物館館長，陳納德將軍的外孫女凱樂威表示，由于大多數(shù)美國人是歐洲移民的后代，所以大家對二戰(zhàn)的歐洲戰(zhàn)場非常關(guān)注，對亞洲戰(zhàn)場關(guān)注較少。關(guān)于中美聯(lián)合抗擊日本法西斯的歷史更是不甚了解。而這座博物館最重要的使命就是通過講述飛虎隊的故事來加深雙方的理解，延續(xù)中美兩國人民的友誼。

　　這些年來，不論是陳香梅女士還是凱樂威都積極參與有關(guān)飛虎隊活動紀念、關(guān)愛飛虎隊老兵、故地尋訪等活動。云南昆明、廣西桂林、湖南芷江、四川成都，這些地方都留下過她們的身影。而許多飛虎隊老兵也經(jīng)常不顧自身年事已高、重病纏身，仍然堅持要到戰(zhàn)斗過、被營救過的地方回訪。

　　比如幾年之前，當時86歲的飛虎隊老兵格倫·本尼達在做過兩次心臟手術(shù)后仍堅持與自己的10位家人來到自己墜機后被營救的湖北監(jiān)利。而在去世之后，按照他的遺囑，妻子埃莉諾·本尼達率兩個兒子來到中國，將格倫·本尼達的部分骨灰安放在李先念故居紀念園。

　　“事實上，許多飛虎隊老兵去世后，他們的后代依然情系中國。像被東江縱隊營救的飛行員唐納德·克爾，他的兒子就曾一邊在深圳工作，一邊尋找他父親的救命恩人。多年來，他為東江縱隊紀念館捐贈父親的遺物、在中國拍攝《營救克爾》的紀錄片、公開《克爾日記》，目的都是為了銘記中國人民的恩情，并將這種友好世代傳遞下去?！泵鎸τ浾咛釂?，深圳“文化名人大營救紀念館”館長朱赤這樣告訴記者。

　　“怎能忘記舊日朋友，心中能不懷想……同聲歌唱友誼地久天長?！痹谘胍暋堕_學第一課》的節(jié)目現(xiàn)場，當記者看到美國飛虎隊員的后人與參與營救飛虎隊的中國抗戰(zhàn)老兵共同唱起《友誼地久天長》時，飛虎隊來華時中美并肩作戰(zhàn)的場景仿佛歷歷在目，中美之間因“飛虎隊”而結(jié)下的友誼從歷史中走來，并向未來繼續(xù)延伸。(柴逸扉)